新大陆 | 刘寒冰：​第一个圣诞晚会，我化身舞场小野猫

作者简历

本文作者

刘寒冰，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英文系，硕士学位留校执教英语。1987-1990年在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攻读英语文学和教育学。1988年-1992年在美国戴蒙公德公司做口笔工业技术翻译。1994 -2019受雇于俄亥俄州州政府从事工伤保险业务。

原题

第一个圣诞晚会

作者：刘寒冰

那是1990年的冬天，是我在戴蒙德公司上班以后的几个月。圣诞节快到了，像魔术一般，我认识和不知道的每个人，突然之间变得像孩子们一样，那种激动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。人们脸上露出最甜蜜的笑容，每天早上见面时大家以最真诚的声音互相道早安。

当时，我只认识公司中的几个人，包括我的老板查理，同事爱琳，邮件室的瑪丽，以及一些工程师和经理。但是，每个人都知道我是谁，每一天都有人问我中国是不是也庆祝圣诞节。当我告诉他们我们不过圣诞节时，他们的眼睛闪着难以置信的疑问火花。

“真的！你在中国不过圣诞节吗? 为什么不过呢？” 

每天都有人问我同样的问题，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样的回答。

在美国生活了整整一年之后，到那年的冬天，我曾经被问到一些其它的问题，例如：“Bing，我们听说中国人吃猫和狗。你吃过猫和狗了吗？” 我总是如实地告诉人们，我确实尝过几次狗肉，而且真好吃。他们惊讶，眼睛睁的像青蛙的眼睛一样大。

还有这样的问题："Bing，中国女人裹小脚吗？” 我回答了：“那是以前的事了，连我的外祖母都没有裹脚。” 

还有这样的问题：“你是包办婚姻吗？” 我回答： “我不是的，我的外祖母是包办婚姻，但是我的母亲选择了自己的丈夫。”

等等，等等，现在我又不得不回答关于圣诞节的问题。好烦啊，美国人对中国太不了解了。最后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，我对自己说：“我希望这些没进化好的人不要再问我这些愚蠢问题了。” 

但是，无论如何，我告诉自己要有礼貌，不要做鬼脸，不要翻白眼睛以示敌意。毕竟，这些人们真的是很友好和很真诚，后来我慢慢地知道，他们中许多人从未见过火车，或是从未离开过他们出生和成长的小城市。 

终于有一天，我从查理和爱琳那里听说，圣诞晚会日期定在12月13日。

在戴蒙德举行圣诞晚会的前几天，公司上上下下充满了兴奋，期待和紧张的气氛。女人们无休止地闲聊着要买什么样的晚装，因为圣诞节和新年晚会是一年中最特殊，最重要的两个社交场合。

女孩们将发挥自己最大的想象力来打扮自己，单身男人们私下悄悄地谈论着计划邀请哪位姑娘一同去参加晚会；在另外的一些角落里，姑娘们互相猜测哪个小伙子将是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；更多的人们在唠唠叨叨地算计着给家人买些什么礼物。

老实说，在那些日子里，包括高层管理人员在内，办公效率降低一半。但是，似乎没人介意，多年来一直是这种习惯，为什么要改它呢，对吧？

在我们的办公室里，查理，爱琳和我也在积极地做准备。爱琳说，她和美发师预约在晚会前的一天去做头发。查理咯咯笑了笑，说他也有预约去做头发。 

“你什么？做头发？做什么头发？” 我这句话一连串子从口里喷出来。

“好吧，好吧，我知道我没有几根头发，我是秃头老鹰，行了吧。” 查理又咯咯笑了。看别人对他笑话有强烈反应是他最得意的事。

当时在办公室，有两名来自中国湖北的工程师，白工和谢工，在美国接受技术培训。他们也很激动，来美培训3个月，好运气正好碰上圣诞节。

白工高高的个子，大约1.87米，40岁左右。他20多岁的时候曾经是一名篮球运动员，人非常友善，而且从不拒绝食物，给什么吃什么。查理很喜欢白工，常常开玩笑说他长了两条空心腿，吃多少装多少，是个无底洞。查理说白工是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，需要多吃哦。

谢工是湖北公司质量部经理，他大约50多岁，说话轻声细语，见人就咪咪地笑。不知是某种原因，每当他不忙不上课的时候，他都会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向外望。渐渐地，我们开始注意到他的这个习惯。有一天，查理咬着耳朵对我和爱琳说，他认为谢先生喜欢美国女士，他在偷着瞧女孩呢。查理面部神秘，说我们应该为谢工找个舞伴，问我是否可以帮忙找个中国姑娘。白工说我们应该给谢工找一个美国姑娘，但查理不同意，说由于语言障碍，他们没办法彼此谈爱。哈哈，老查理每天的幽默风趣要用大卡车装……最后大家说定，让我看看是否能在大学里找到一个中国女留学生。 

那个周末，我把这事和房友小丽说啦，她可高兴了，说她来美国还从未参加过大公司的圣诞晚会，真想看看是什么气氛，只要她能参加晚会，她根本不会介意做陌生人的舞伴。小丽和丈夫从清华大学到俄亥俄州立大学读化学工程博士。她接着问我晚会的着装是什么。我告诉她是半正式的服装，这意味着女士们需要穿着晚礼装，一般是裙子，男士们需要穿西装打领带。小丽说她有一些长裙子正对场合。

"Bing, 你打算穿什么？"

我说: "我没有一件像样的裙子，但是想找一件中国传统服饰旗袍。"

"旗袍，我碰巧有一件旗袍，拿出来给你看看。" 

哇，好漂亮，宝蓝色缎面，上面绣着金色的小花朵。一见钟情，我问小丽是否愿意借给我。

“没问题！” 她高兴地说。

我和小丽说好，12月13日下午4:40我开车带她一同去戴蒙德，晚会6:00钟准点开香槟酒。

那是十二月的一个寒冷的日子，但是幸好没有下雪，只是潮湿的寒冷。为了准备，我试穿上旗袍，我一生中从来没有穿过旗袍。看着镜子，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我正在看着自己。与宝蓝的颜色形成对比，那飘逸的黑发垂落到背部中央，看起来又柔软又光泽。旗袍是短袖，搭膝盖长，高边叉，真像是按照我的身材，量体裁剪那么的精美附身。幸运的是，一个月前我正好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，与宝蓝色完美匹配。

“下次回到中国，我一定要去买一件旗袍，就像这一条，一模一样的。不对，应该买两条。” 手抓起金色的肩包，我自言自语地说。我从镜子前退了一步，对自己瞥了最后一眼：金色的肩包配旗袍上的金色花朵遥相呼应，黑头发与黑鞋子完美无暇。我决定不戴任何首饰，因为我看起来已经像一个百万富翁了。脸上流露出的那种不可言语的自满微笑，把我身上所有的一切融为一体……我准备好了！

当我敲她的门时，小丽也已经准备好了。她穿着一件浅灰色，碎花全长连衣裙，配上长长的披肩黑发，在房间的灯光照亮下显得格外的吸引人。我们俩以钦佩的目光看着对方。 

“Bing，你好漂亮！旗袍穿在你身上更适合。如果你想要的话，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了。” 

“小丽，你也好漂亮呀！我非常喜欢你的裙子。你做舞伴，Pizza 没意见吧？" (小丽丈夫的英文爱称叫比萨饼。)

"他没事，告诉我要品尝所有美味的美国食物，不要饿着肚子回家。"

“准备好了吗？”我问她。
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 

“天冷了，穿上厚大衣。”我提醒她。

我们走出家门，像两个小女孩一样，呼吸着寒冷而清新的冬季空气，控制不住地咯咯笑。好冷啊！我意识到我忘了扣上大衣外套，冷风刺入我的骨头里好痛呀。我们的身体在发抖，也许是因为寒冷，也许是因为兴奋吧。哦，谁在乎！对她和对我来说，这是第一次圣诞节聚会，我们下决心要好好地玩，好好地吃……

我和小丽跳上车上了路。道路畅通无阻，下午4点多钟路上的交通很少，小车以每小时60英里的正常速度行驶。

“ Bing，你的车开得不错！我真想学开车。”小丽说。 

“小丽，你如果3个月前坐我的车，你就不会这么说。到现在为止，我已经在高速公路上练习驾驶3个月了，所以我还可以吧。很抱歉，车内收音机坏了，我们没法听音乐。但是，大好消息是，今天碰巧，车里居然有暖气！谢天谢地。” 

我们开始傻笑起来……一不小心，我右脚上的高跟鞋差点儿踩了空门。

我再次看看她是否系好了安全带。我内心深处在祈祷，希望晚上的气温能保持在零度以上，以免下雪。只要不下雪，深夜开车回校园应该没问题。想着想着我对自己说：“Bing，你担心什么？如果需要的话，我们可以住到旅馆里。现在不要对小丽说什么，免得她担心。" 

除此之外，对舞蹈，音乐，社交和美食的急切期待使我兴奋无比，头皮发麻……值得冒这个险! 如果在返回途中发生任何事情，至少我们是饱着肚子，笑着而死。" 小野猫在我心底叫起来……

(写到这里，我停下笔在想，为什么以前小时候，人们总是说我娇气，可让我想不通啦。说真的，除了长的有点娇气，我身上没有一个娇细胞！我妈知道的清清楚楚。)

小丽安静地坐在我旁边。无论是按照中国标准，还是按照美国标准，她都是一个好姑娘，虽然不是美女，但是非常温柔而又女性化。这些特质使她极有魅力感。我对自己说：“如果谢工今晚爱上她，那可不是我的错……上帝呀，我祈祷不要发生这样的事。” 这个想法让我很担心，很不安。几分钟前，我只是为安全驾驶祈祷，现在，几分钟后，我又要为小丽祈祷。好累，一不小心，右脚上的高跟鞋又差点儿踩了空门。

就在这个时候，我听到小丽在说话，问我问题： “他是什么样的人？我指的是谢先生。” 

“小丽，他是一个绅士，不高不矮，也不难看，但是他非常喜欢女孩子。这一点你没事吧？”我问。

“没事，但是我不会跳舞呀。”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我。 

“你不用担心，我也不会跳舞。我有生只参加过一次由中国学生会组织的舞会，这就是我的全部舞蹈经历。注意不要踩别人的脚就行，就是踩了，装着没看见，如果实在躲不过去，说句对不起了。” 

哈哈，哈哈，这次我们大笑起来，小野猫、小家猫一起大笑起来。

“我们该怎么办呐，Bing？我现在可有点紧张了。我们总不能像傻子一样站在那儿吧！” 

“哦，我们不会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也不干的。也许，谢工是一个很会跳舞的男人，他会教你跳舞的，但是有一点，保证不让他碰你。”

"好的，放心，相信我吧，不会发生那种事的。"

正聊着，我们到了，我把车开进举办圣诞晚会的所在地，当地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大厅后面的停车场。

那个冬天的夜晚，从停车场到大楼的一段路是永恒的，大约不到5分钟的步行路程，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……

我穿着一件全长的羊毛厚外套，从上到下，将我的身体几乎包裹到脚踝，但是，我的腿上只穿了一双长腿丝光袜，穿刺骨头的冷风一直吹个不停。可爱的小丽只穿着半身长的羽绒衣，只能护着她的上半身，那不饶恕人吹拂的风，像是要把她和那件单薄的连衣裙整个地一卷而飞。

我知道她比我冷很多。我们都没说话，只管往前走。我们俩都非常清楚，如果只要有一个人说出 “冷” 的这个词，我们俩会当场崩溃倒在停车场。

终于，终于，看到了进入楼房的大门了。我推开两扇大木门，带着小丽钻进去。真好啊！暖洋洋的空气立刻象一个温暖的大毯子吞噬了我们，好温暖呀……眨眼间，冷酷的女神从门缝逃了出去，在她身后留下了一串串戏弄轻笑的回声……

好幸运，廊厅里没有任何人，我们一定看起来一定像两个冰柱子。我记得站着那儿，等待我的血液加热，流动。那是一次很奇异的，一辈子都难忘的经历。在头20秒内，我感觉到身体里冰冷冰冷的血液从我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，一直流到鼻子尖。我闭着眼睛，一动不动地站立着，冰，冷，的感觉慢……慢……消失了……当再次睁开眼睛时，我看到查理站在那里看着我。

“ Bing，你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，我现在没事了，几分钟前，我差一点没在停车场晕倒了。” 

他笑着说：“冷吧，你还没有看到最糟糕最冷冻的天气哪！开车路上还好吗？”他问。 

“路上还算不错。查理，这是我的朋友小丽。” 我给他们倆做了介绍。

查理斯走了过去，与小丽握手，感谢她的参加我们的晚会，然后给了她一个最温暖、最真诚的微笑。我很感激查理，小丽毕竟是来帮助我们。

小丽和我跟随着查理往宴会厅走，只听见欢快的音乐声越来越响。在一扇紧闭的门前，我看见白工和谢工站在那儿。一看到我和小丽时，他们一起笑开了嘴，好像放下了心。

“Bing，你能告诉先生们，我们已经准备好，应该进去了。我知道白先生现在一定很饿，他可是正在长身体的小年轻人。” 

查理很高兴见到我。我不在场，他无法与两位工程师一起交流。在我的身后，我看到谢工已经在和小丽说上了话。太好了，小猫咪叫了一声……那天晚上，查理穿着一套蓝色西装，配上一条圣诞红色领带，心情很好，脸上露出他在公司闻名的微笑。白工和谢工也都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。等一下，不对劲呀，白工衣着看上去有点不太合适。如同他高高的身材那么显而易见，他脚上的白色网球鞋立即跳入我的视野。

“网球鞋配西装？这是什么穿法呀？”我心里的小猫尖叫起来。 

仿佛他听见了，白工解释说，他不喜欢穿皮鞋，因为皮鞋伤他的大脚。我笑着点了点头。当然！

就在这时候，我听到查理斯说：“我们现在进舞厅，好吧！”

小丽和我找到了衣帽间，把大衣外套留在那里，看着对方，我们忍不住又开始咯咯笑起来。如果我们不知道傻笑，怎么会是女孩子呢，对吗？小野猫、小家猫笑在一团……

紧不紧张？不知道！也不想知道！我跳起几步舞步，向舞会厅的门口跳去，咯咯地笑着……小丽在后来追我。记住了，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开心地吃，开心地玩……不对吗？

一进舞厅，我们停下了脚，眼前的景象简直让我们屏住了呼吸！我的嘴张得大大的，就像一个小孩第一次看见巧克力糖果一样。眼前一个巨大的舞厅，天花板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圣诞节闪烁灯，到处都可以看到用红，蓝，绿，金色彩灯装饰的圣诞树。看见桌子了吗，有那么多的桌子！哇，雪白柔软的桌布看起来非常雅致，与五颜六色的灯光形成鲜明对比，增强了节日的气氛。白雪冬日！对了，是意味着白雪，雪花飘飘的圣诞节！此时此刻，我不再讨厌那可怕的雪，也忘了晚上开车回校园时会下雪。

房间里挤满了数百人。有人告诉我，戴蒙德每年都邀请员工及其配偶参加圣诞节晚会，由于成年人使用含酒精的饮料，因此不允许儿童进入。

每个人都兴致勃勃，非常友好。漂亮的裙子和女孩到处都是，男人看上去很正式，和妻子或女朋友亲亲热热地挽着胳膊。如果你想看到最迷人的笑容，参加圣诞节晚会就能看到。我认出了一些熟悉的面孔。

在舞会厅的另一侧，大约有几十个姑娘和男人在跳集体舞。我看到了人力资源部的玛莎正在对我招着手。环顾四周，看见我的好朋友波比和一个陌生的女士坐在一起，一对英俊男女。

“她一定是他的妻子，或女朋友。” 我在想。

波比是我在戴蒙德认识的第一个朋友，他是一位黑人青年，英俊潇洒，但由于某种原因，他的婚姻总是有麻烦，在公司上班几个月我已经成了他的婚姻心理医生。

“Bing，你饿了吗？”我听见小丽的声音。她和谢工正准备去拿食物。谢工在微笑，我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。 

“小丽，说实话，几分钟前我很饿，但现在不饿了。我想加入到那边的舞蹈队。”

走着寻找集体舞队的时候，我有点不自在，毕竟是有生第一次穿旗袍，小时候看见我妈妈穿旗袍, 觉得很漂亮，但是穿在自己的身上就不一样的。碰巧的是，大约两个星期前，我模仿时装模特，练习了如何走秀迈步，现在可以用在穿旗袍上了。 

男人和女人在偷偷地瞥着我。当年我有34岁，在美国生活了一年左右，在这么多的陌生人群中，说老实话，我还真有些胆怯。但是人们好像看懂了我的胆怯，理解我的心情，他们表现得非常友善。当我经过他们身边时，几个朋友热情地向我招手，那些许多许多不认识我的人微笑着给我竖起大拇指。那天晚上，我从心里感激戴蒙德的人们，因为他们的善良，通达情理，我才没有陷入尴尬。

不一会儿，我看见查理站在一旁正在和公司财务官哈默利先生聊天。哈默利先生看到我显得很惊叹。

“Bing，好漂亮的中国裙子！很保守。” 

我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美国人的赞美，但是，我知道“保守”这个词在美国，是对女人的高度赞美，意味着我的举止像淑女，穿着得体，品味高尚。我对他说了声谢谢。

随后，我听到查理问：“Bing，你去哪里？” 

“哦，我在找集队舞，想学跳集体舞。”

“好主意！如果你想跳舞，我可认识一个愿意和你一起跳舞的人。” 

自然，而又不自然地，“好呀！”这个词一下子就从我的嘴里跑出来了。刚一说出口，我就有点后悔。

“你在这里等着，我马上回来。” 查理斯说了就离开了，几分钟后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。我看着查理，好像在问：“这个人是谁？”

“Bing，我给你介绍，这是汤姆。” 

那一秒钟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如果我使用“傻眼了”这个词，那是一个相当准确的用词。

"我和这个陌生人?"   我没说出声。

这人叫汤姆的男人，中等个头，黑发，大约40多岁。幸运的是，他不胖，我不喜欢胖男人。我不记得他当时穿着什么衣服，好像是一件休闲装，没有戴领带也没有穿西装。 

“Bing，我不知道你是否见过汤姆，他是车间的一名焊工。” 

“你好！”我不想叫他的名字。毕竟，他是一个陌生人，更不用说，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和他跳舞。

“查理告诉我，你想跳舞，你准备好上场了吗？”一个相当愉快的声音。 

查理看到我犹豫不决，大声说： “汤姆不会咬你的。” 

“但是，我不会跳舞，” 我撤退到第二防御线上。 

“没关系，我教你。” 我又听到汤姆悦耳的声音。

在我内心，那只小野猫狠狠地踢了我一脚……我记得妈妈曾经告诉我，一个女孩不需要会跳舞，只要有一个好舞伴，她就能跳。我无奈地屈服了，点了点头。

当下一个曲子开始播放时，是我最喜爱的迈克尔·杰克逊（Michael Jackson）创作的“比利·简（Billy Jean）”，这是一首优美的舞曲，带有愉悦而清晰的节奏。即刻，所有的担忧都飞出了窗外，我跟随汤姆走到舞池，就像是一个在舞池里长大的姑娘，勇敢，果断。 

汤姆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舞者，我的意思是，非常出色，不是一般出色。不时，他跳一些迪斯科舞步，但大多数情况下，他都在跳苏格兰轻快的民间舞蹈。这个舞蹈具有一种充满活力的风格，需要大量的腿部动作，例如弯曲，踢动，摆动，跳跃。他的身体爆炸出无限的精力和热情，从四面绕着我转，围着我跳。

我被他深深吸引，以至于忘了周围所有的人们，仅仅看着他跳就足以能使我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。我的眼睛追逐着他的身体，跟随着他欢快的节奏，跳着迪斯科舞。我们像两条雷达辐射线一样，互动互舞，同步和谐，我是他，他是我！

整个晚上，汤姆邀请我跳了所有欢快节奏的曲子。他很有礼貌，并且始终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
夜幕降临时，晚会结束后，汤姆消失了，就像他出现时一样，安静地，悄悄地消失了。那是我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。

写于2020年12月10日

美国俄亥俄州

温彻斯特运河小镇家中

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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